家有阳台∣平散文

Original 张祖庆祖庆说 2021-10-25

家有阳台

文/平

人的一生不识得草木的味道，那么，他的一生就不可能与四季相遇。

----题记

家有阳台，不足六方。种草木数盆。金橘，含笑，玫瑰，茶梅，铁树，栀子……不分品种贵贱，不求姹紫嫣紅，得一窗绿意，足矣。

那一株叫不出名字的藤蔓，落户十二载，算是元老。它的到来，实属偶然。

昊儿七岁那年，我带他到一个工地里，挖了一袋子泥土，倒在土盆里，母子俩种下了一棵小棕榈。

几日后，小棕榈果然挺拔了小身板，立得齐整。同时，土里钻出了一株小苗苗，纤细，柔弱，仿佛一碰触，就会折断。

也许是野草吧？昊儿不让拔。

“就叫它小苗苗吧，让它和小棕榈做个伴。”

又过了阵子，小棕榈树越发有了精神，那小苗苗却柔若无骨，腰肢绵软地缠绕在了小棕榈树上。

也许是缠绕茎吧？昊儿不让拔。

“就叫它小苗苗藤吧！你看，棕榈树高大强健，就好像在保护苗苗藤呢！”

细看，果然。你看那细藤，曲线玲珑，婀娜多姿，顶端的两片小嫩叶，俏生生展开，娇媚如唇；小棕榈抖开又长又宽的绿色手臂,向四面伸展开去。叶片绿绿的，硬硬的，一条条像宝剑一样，真像一位身穿铠甲,昂首挺胸的钢铁战士。

听稚子说得有趣，终打消斩草除根的念头，随它去吧。这苗苗藤算是正式安家落户了。

那年暑假，因事回老家，回来已是入秋。经历杭城两个月四五十度高温的洗礼，阳台上居然还有些许绿色生机。貌似最脆弱的小苗苗藤，居然还活着！藤蔓再无绿意，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深深的褐色。身姿也不再曼妙，它扎根在泥土里，裸露的筋，深深的纹，佝偻的背，倔强地向上爬行，长成一个不屈的生命。

酷暑中，它如此无畏无惧，想必是千万次的低眉倒伏，但又千万次地直起身来，终未死去。这两个月，它该是经历了多少次人间炼狱……

小小藤蔓，让人惊喜，令人惊悟。似乎专意儿给我以灵魂，给我以力量来的。

我对藤蔓类植物，本很不以为然。无风骨，无节操，借高枝，上青天，借着别人炫耀自己，季节变换，叶黄花摧，卑贱如斯，不值得珍惜。然而，我家的小苗苗藤，是时间和苦难的结晶，它，让我认识了生命最纯粹最本真的力量。

十二年，寒来暑往，阳台上不知活了又死了多少花草。唯独它，这不经意间生长出来的生命，竟愈长愈壮。这活了十二年的苗苗藤，盘根错节，枝繁叶茂，你看到的，竟是沉甸甸的美。它曾经赖于依附支撑的棕竹早已另立门户，而它，自己为自己做桩，自己与自己相绕，直立，倒下，再直立。历经风霜，不惧骄阳，变成根，变成树，变成精。

令人叹息的是小金橘。

小金橘，养了五年，小叶片碧玉般厚实，叶缘有细细的锯齿，阳光下泛着油油的光。春天，小小的白花点亮枝丫；秋季，繁花落尽，金橘生成，弹丸大小，入口清酸透甜，委实可爱。

一个秋日，吃着甜脆丰硕的果粒，突发感叹：小金橘居所乃一塑料长盆，局促简陋，实在委屈了它。新购一瓷盆，洁净素雅，造型美观，何不移盆？

于是，便移了。小金橘玉立于瓷盆，果然相得益彰，心中得意。

可没过几天，小金橘就萎靡了。果，渐渐落；叶，渐渐黄；干，渐渐枯。最终，浇水，施肥，都没能救回我的小金橘。痛惜之余，更多悔悟。

老子曰：大道自然，清静无为。见素抱朴，少私寡欲，才是无为。只有无为才能自然。草木生长，任凭自由生长，方是自然。而我，施加了自己的欲望，在金橘该休养生息时伤筋动骨，不该移盆时移动，最后，让果树病了。其实，不是果树病了，是人，病了。

此后，阳台再无金橘。

虽有遗憾，小小阳台，带给我，带给这个家，更多的是快乐。

随手撒下几棵牵牛花种子，不知何时，藤蔓就顺着木本花卉攀缘而上；再过几天，热热闹闹的，吹起小喇叭。

插几根竹子，算搭了瓜架。黄瓜初长，倒挂下来，长长的，嫩嫩的，咬一口，咔嘣脆。室雅何须大，花香不在多。满眼绿意，一室花香，岂可无一缕书香为伴？于是，阳台上，置一套古色古香的藤编桌椅，角落里，添了个小小书架，自此完美。

秋已至，天渐凉。落日余晖，残照当楼。阳台小坐，品一杯绿茶，执一卷书香，四下里草木芬芳，共我送余晖，揽清风，喰甘露，吟明月，足不出户，一室清雅，何其自在。

偶逢雨声淅沥，亦可闲坐阳台。有音乐相伴，有闲书数卷，半日光阴虚度，却是从容自在。